发布时间:2024-12-21 19:00:16 来源: sp20241221
【这些文化遗存现今的模样75】
陕北人爱唱歌。这里的人,说着说着,就唱了起来!想说的一切,都在信天游里——
“背靠着黄河面对着天,陕北的山来山套着山。东山上的糜子西山上的谷,咱们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”,聊的是亘古不变的家常日子;“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,三盏盏的那个灯。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噢,哇哇的那个声”,引出的是乡村寻常的家长里短;“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,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”“墙头上跑马还嫌低,面对面坐下还想你”,道出的是掏心掏肺的爱慕思恋……
信天游,又称“顺天游”,诞生于黄土高坡、滥觞于秦汉之际。虽然是民间的“酸曲”“小调”,但仔细咂摸,“信天游好像没梁的斗,甚时想唱甚时有”,《诗经》里的赋、比、兴手法,运用得熟稔妥帖!
人说,陕北人讲话,靠喊。信天游也一样,是陕北人用“拦羊嗓子回牛声”,吟哼吼喊出来的山野之歌。不单曲调独特、回味悠长,更透出无拘无束的张扬和放浪。
“而在这片荒凉贫瘠闭塞的土地上,又曾经有羌笛、胡笳和古筝的交响,游牧与农耕的混合,胡汉的杂处和互融,因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,精神上罕有桎梏……”作家刘成章一语点破信天游的“天性”。真真是“信天游”——就在那圪梁梁上、那山峁峁间、那斧劈刀刻般的沟沟叉叉里,酣畅淋漓地唱,唱出个天高地阔、唱他个信马由缰!
都说歌声甘醇如美酒,可老日子里流传下来的信天游,最浓的滋味只有一种:苦焦!
“焦头头筷子泥糊糊碗,没吃没喝有多难”“数九拦羊雪坑里站,衣破鞋烂冻得直打颤颤”“三月里的个太阳红又红,为什么我赶脚的人儿哟这样苦命”“瞭啦见那村村哟,瞭不见呀人,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林”……而最为人熟知的,莫过于声声下泪的“陕北民歌离情之王”《走西口》:“哥哥你走西口,小妹妹我实难留。提起哥哥你走西口,哎小妹妹泪常流……”
苦焦的根子,就在它生长的那片曾经苦难深重的黄土地。
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,陕北,深藏在黄河“九”字的弯弯里。“……山秃穷而陡,水恶虎狼吼,四月柳絮稠,山花无锦绣,狂风阵起哪辨昏与昼,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。”清光绪年间流传下来的《七笔勾》这样写道。而美国记者埃德加·斯诺在《红星照耀中国》中也感叹,陕北是“我在中国见到的最贫困的地区之一”。
难怪民间有云:“信天游,不断头,断了头,穷人无法解忧愁!”
越是受够了苦焦,越是渴盼着好辰光。粗犷坚韧的陕北人,挺着胸膛,世世代代与命运“硬杠”。直到迎来了中国共产党!山丹丹开花红艳艳,毛主席领导咱打江山——陕北黄土地,笼罩了革命的红!世代熬煎的陕北人,用信天游吼出对新生活的期盼——
“打起那鼓和锣,闹呀么闹秧歌。正月里闹新年,十月里闹什么?闹的是边区今年收成好,人人都快乐”……《边区好地方》《咱们领袖毛泽东》《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》等广为传唱,信天游体长诗《王贵与李香香》引起轰动,以信天游为基础的《夫妻识字》《兄妹开荒》等剧目火热上演……信天游,“变调”了——由苦焦变为欢快,声声吟咏着对新生活的爱。
因为是发自心底的歌,“信天游”总是紧紧地与时代节拍相应和。
“大雁听过我的歌,小河亲过我的脸,山丹丹花开花又落,一遍又一遍”……20世纪80年代,随着一曲《信天游》登上春晚舞台,那耿直奔放的西北风,劲吹九州。《我热恋的故乡》《黄土高坡》《山沟沟》等新编信天游,在传统曲调中融入了摇滚等流行音乐元素,将开阔宏大的黄土风情演绎得淋漓尽致,更重要的是,其中浓烈的乡愁、淡淡的迷茫,执着的信念、奋起的渴望,契合着改革开放的时代精神,强烈叩击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灵!
在新时代,这发自心底的歌,再度因其“原生态”,而备受青睐。信天游,迎来了又一个春天。
“红碱淖水映沙柳,云端飘来那信天游……煤气油盐织锦绣,未来斟满幸福酒”“红红的苹果满山盖,山花花烂漫天上开,羊羔羔撒欢日头晒,好日子红火人人爱”……依然质朴无华,依然直抒胸臆,歌声里,全然没了苦焦,散了迷茫!
“信天游就是‘信天游’,唱出的,是老百姓对现实生活的真情实感。从‘三十里的黄沙二十里的水’,到‘一座座沙梁一道道湾,退耕还林后都把那绿衣穿’,不再苦焦,是因为家园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喜人变化。”延安大学鲁迅艺术学院副教授程琴感慨。
告别苦焦,带着泥土清新和时代气息的信天游,像春雨过后漫山遍野的山丹丹,开得红格艳艳、美格莹莹……
在位于榆林的陕北民歌博物馆里,“信天游永世唱不完”展区令人过目不忘,一面展墙上,300多位陕北民歌手汇聚成20米长的“星光大道”,华彩璀璨。
“陕北声音”,唱响全国。今年11月,“陕北民歌音乐会”在全国6个省区市多个城市开展为期近40天的巡演。演出所到之处,场场爆满。观众们在台下高声合唱,表达着对信天游的痴迷、喜爱。
信天游,还“游”进了更广阔的世界。
2010年3月,延安大学鲁艺合唱团受邀参加维也纳春季世界音乐节,将陕北民歌合唱带进维也纳金色大厅。
“心里那叫一个甜啊!人坐得满满当当,掌声震天价响。”回想那一幕,延安大学鲁迅艺术学院副院长李延俊依然激动不已,“我当时想,这咋弄?已经谢了5次幕,观众还不肯散!学生们含着热泪说:‘老师,咱们再唱一曲吧……’”
(本报记者 俞海萍 张哲浩 李 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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